【狐说尾声】(2/2)

他抱得太，白浣月顿觉陷煖烘巢，目鼻俱是发细，隔绝周遭冷意。她勉伸左手，却未推开腰间桎梏，只往尾上抚了一抚，好整以暇：“现在可以摸了吗？”

“去讲山什么？”苻黎闷声闷气问，耳朵贴得更低，生怕知晓对方偕同琽君游山玩。

“还生气吗？”她莞尔。

“小气。”

“这就好。”

白浣月摇失笑，索择个和地方躺好，抓过一尾垫在脑后，姿态慵懒放松。毕竟裨海之战旷日持久，损心劳神，回归故里，自然是要解兵卸甲，那浮生偷闲的山野散人，坐观碧云横曳，空落顷刻。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愚蠢问题，她是云梦大泽之上烜赫不灭的明日，此刻安然归来，自是无恙，只是他在经年累月中习惯惦念她的安危，一时半会未能适应罢了。

苻黎悠悠打着哈欠，一睁一合，愈发迟缓。浑噩中，思绪拉成一条钝麻纤的红线，尽数系在她的掌心，牵动。于是他喃喃问：“仙……浣月，你有受伤吗？”

“此木备神效，能除百祟、辟鬼邪，你且穿好，来日便可与我同行外。”

帝屋木世所罕有，火不侵，多少仙妖灵怪趋之若鹜，更有上古异兽常年镇守，非大神通者不能至。可她轻描淡写几句，掩去所有周折风波，好似随意撷采一朵陌上荼蘼，为他妆饰仪容。

原来……竟是为了他的缘故。

①自《山海经?中山经》：又北三十里,曰讲山,其上多玉,多柘,多柏。有木焉,名曰帝屋,叶状如椒,反伤赤实,可以御凶。

说罢，他埋在她膝前嚎啕，心中又惊又喜，又嗔又怨，一时哭得天昏地暗，无法自已，泪洇透发，再被风雪一侵，愈发瑟瑟寒凉。山中不知年月，苻黎唯有依靠草木枯荣计算时间，一复一，细数开谢枯荣，更是每日驻足山崖等候，活生生变作一尊望妻石，其中诸多酸涩焦躁，实难言说。

渐微弱，化作鼻音重的嘤咛，缓了片刻，方才抬首凝望于她，眸浮泛波，泫然倾落，凄楚之意溢于言表。

于是他停颤动，透过衣料隙小心翼翼觑着她的面容，谁知正好对上那双清凌凌的剪瞳，弯一牙新月痕。

幸而白浣月不是那等倨傲孤之辈，对于错毫不遮掩，当坦然解释：“临时起意去了一趟讲山，这才耽搁许多时日，是我不对。”

一人一狐就此卧在雪中，苻黎见她双目轻阖，一抹淡青翳落于睫，几丝微不可查的倦怠，不禁心生怜，想要询问是否回家，然而听得耳畔呼均匀绵，便又止住后续言语，两尾温柔搭在上方，尽力遮掩雪与风声。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说罢，白浣月抬手诀，凭空招来一件外衫，样式古朴，灵气敛，轻薄如云逸散，虚虚罩在苻黎上，将其完整覆盖，只余一截嘴筒在外界，呆愣愣半张着。

“采了些帝屋木①，刚好制成护甲。”

苻黎仔细端详怀中女侧颜，满腔眷亟待吐，然而话至嘴边，反倒骄矜起来：“可以，不过只能摸一。”

小狐狸到底乖觉，知晓见好就收，把外衫拢了又拢，哼哼唧唧站起来，把人圈在自己怀中，两尾卷住足踝，一搭在腰间，前肢后爪揽住她的腰肩背，脑袋抵向颈窝，生怕有所失漏。

苻黎本就极易哄劝，搭搭半阵，纷心绪便在抚摸之获得平复，三尾有了上扬趋势，从脚边一一挪到她的跟前，他再把脸颊偎向掌心，低声嘟囔：“……骗。”竟始终记挂着对方逾期未归一事。

这声轻问飘清梦间隙，白浣月犹未抬眸，将贴向他的鼻尖，息来，恍惚一个亲吻：“我没事，不必担心。睡吧，待会醒了回家，再沏一壶茶……”

真想唱给她听……

苻黎呼一窒，久以来滋生蔓延的炽烈心火终于熄灭，心凹一块柔浅窝，继而从中淌万般，几乎淹没自。

“好了，好了。”白浣月一一拭去泪痕，动作轻和，“我已经回到你边了。”

九十四载倏忽而过，他攒了无数故事想要与她分享，譬如他在收拾院落之时，发现墙角几株蔷薇，于是特意牵成架；譬如他在床上铺了好多羽，轻而和；譬如自他炼成三尾后，翳鸟消停不少——对了，他还跑去人间茶坊戏院，又学了许多旖旎唱词，聊表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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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絮絮，散漫天碎琼，渐不可闻，苻黎抖一抖耳尖，终于心满意足地闭上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