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这一点,与把所有罪责都推给君主,是不矛盾的。
灾难之后最常见的不是悲痛,是怒火。
“沸雪山为神山,更为临朝开国的奠基之所,忠魂埋骨之处,这个典故,想必吾君比臣更清楚。”他说,“如今鸢雪从沸雪山上降下,其中包含的是神意,又或许是吾君母辈的意指。天下王土之事,并非吾君一人的责任,也并非吾君一人所能扭转。”
苏木辛颔首,恰好和盒中怒目圆睁的人头对视。
郁沉说的话,很难得的并不是很合她的心。
像她这样的人,放之前朝后代,怎么也不应该是亡国之君。这向来是隐秘的骄傲。
她更是不会接受这个结局的。
“这座临京城,是我的母辈从卑人手中夺回来的。”苏木辛说。
“臣明白。”
“这个君主之位,是我的母亲留给我的。”
“臣明白。”
郁沉又接道:“但即使如此,吾君也不可……”
“不。”苏木辛摇头,“这就是我的责任。我能扭转。”
“元春日时,也许我该登一次沸雪山。”她又说,“一来告慰亡灵,二来乞求巨树息怒,三来,求我母辈指引。”
闻言,郁沉反而抬脸看向她,惯常的盈盈笑意也淡去了。
“沸雪山终年积雪,在巨树生异时登山,只怕是不祥之举,还望吾君思量。”他开口,“并且,也从未有人登顶过沸雪山,吾君虽是天之骄子,也不要在这件事上好高骛远为好。”
苏木辛蹙起眉头:“你不同意?”
他并未低头,只是垂下双目:“我并非有左右吾君的想法。”
“我会去的。”她说,“元春日后,我会上沸雪山。别人上不得,我定能上得。”
郁沉闭目,又睁开,缓慢地眨了一回眼。
“既然是吾君的意思,那臣,也定当全力以赴。”他说。
“郁相这身打扮,是要出城?”苏木辛突然变了脸色,略显轻松地说起别的话来。
“此前调查吏部尚书一事时,还留了些守军和家仆在城外,需要我亲自去告知结案。”郁沉简单解释。
其实这个回答也并不是那么好理解,不过苏木辛便没再问了,允他离去。
郁沉行礼告别,背影一点一点缩小在宫殿外。
“收起来,让人挂在临京城门口。”苏木辛说。
“是。”宫女应道,上前合上木盒,捧着下去了。
外面星辰垂野。夜幕中,沸雪山的轮廓若隐若现。
“韵儿,回来。”她突然开口。
“嗯?吾君?”宫女回头,很是自在地小跑过来。
郁沉的背影刚刚才消失。
苏木辛向那个方向抬了抬下巴。
第126章 鸢雪沉刀录 第四幕
第四幕
临京城郊。夜。
一路上的村庄果然都没有人。
这个结论, 是尹双赤横着刀,屋里屋外横跳乱窜的出来的,统称为“幸好没人能看得见, 否则会很丢人”的举动。
“呼——”他大出一口气,合上了最后一个农家嘎吱作响的木门。
沿路零散的破屋里通通无人,估计都在鸢雪时变成腐尸,被守卫军杖毙放血了。有些破屋的地板上还残留着黑紫色的痕迹,一路拖拽到门口。
场面着实赫人,不过看来今夜有地方落脚了。
离开破庙,告别陈落桐和思思小狗之后,已经又走了一整个白昼。
夜晚降临, 刚刚走到一座聚集的大村庄前。这座村庄便是先前在雪原的断崖上远眺时,看到的那座意思贼匪聚居的地方。
前方, 星星点点的灯火亮起,里面传来模糊不清的人声。
不知道哪里来的趋光性,尹双赤循着那暖黄色的灯光, 向着庄门口一路走进。
这年头, 还把庄前庄后修缮得这么气派,一看就绝非善类。
尹双赤不怕贼匪冲自己舞刀弄枪,但是怕贼匪夜晚摸门爬梁, 睡眠质量越上乘便越有这种担心。按理说习武之人心思敏锐, 然而自己一旦睡着, 从床上掉到地上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
所以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昨晚会被陈落桐弄醒。一定是闭眼之前思考的梧桐树和破庙之间的关系问题太深奥了, 所以导致睡眠质量有所下降。
“你!”守在门口的人用粗糙的铁尖枪象征性地戳了他胸口一下, “干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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