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车体隔绝寒雨,此刻却停在即将驶入的车道上。
这是重山今年初冬,毛风细雨,寒气浸骨。明明只有夏季受了点特级台风的影响。
游鸿钰在驾驶副座,看一眼后视镜,微微探身回来,表情不咸不淡。
逐渐变大的雨幕和模糊的车前玻璃依然模糊视线,还有烦人的雨刷器。
“今年这冻雨来得早啊。”她感叹,感叹完之后,车内又陷入一片寂静。
她睫毛微眨,“你能关掉这破雨刷吗?”
邱叙双手按住方向盘上方,从引而不发,再到转头,强皱眉,直盯她。
他拇指按到方向盘右侧的按钮,机械地说话,雨刷哐啷哐啷的声音一瞬间暂停。
一只灰色的鸦雀飞过栖居的清朝钟鼓塔,大雨浇得叁层古建变得更加湿润发黑。
去往钟鼓塔的石桥底下,都是在隙缝里难以安身的躁动,那些东西好像永远只能活在荒唐的空洞里。
游鸿钰感到心口发酸,那种空腹喝了酽茶以后心脏到喉咙中不适的感觉,她下意识座位后靠,一秒后,她又坐正,膝盖微微面向他。
她对他刚才叁言两语交代的“病”一无所知,毕竟她在医学院所学所专精的,也仅仅是人体构造和器质性疾病。
也许,这也并非可以拿出手机搜索,照本宣科念文字的好时候。
她能隐约感觉得到,邱叙的父母在他幼年到年少时期,没少带他去北上医院。他说自己是谱系里的“中度”,可是她过去几个月同居的生活里都没看到什么异常。
游鸿钰轻声说,“这不是病,准确来说,只是大脑在儿童时期的发育障碍……”
果然,他的喉结才开始添上焦油一般滚动,眼睑和眼皮生涩扯动了一下,说,“嗯。”
他的反应非常轻微,轻得像一片羽毛被人吹起时,稍微晃动下尖端松散的白毛。
她张嘴,想说什么,她总能说点什么的,然后发现,她既说不出“心疼”也说不出“好的”。
当她对生物知识穷尽追问,就会发现,迄今为止,关于人脑的精神疾病的研究,一直存在一片黑洞一样的巨大空白,那个空白比器质性疾病还大。其实她很少会去“在意”那个空白,因为医学院的蓝色生死恋大部头课本和期末周的灾难性背书现场已经足够让她“在意”了。
然而她又一次看到了,长期的患者本人和器质性疾病的慢性病人一样,终日活在被主流社会隔绝的恐惧和不安里,那层空白划出一条明确界线。
不敢朝他向亲自自己剖开的心口,伸过自己没消过毒的脏手。
她无法体认他二十几年来的心路。
有些东西不能去细想的。越细想,越说不出话来。言辞凝结,沉为一块石头,压得心口聚淤积郁。
“嗯……”她的嘴角一下左一下右地推动脸颊,邱叙觉得,她像一只秋冬天他在森林公园看到的松鼠,“你好像很急,急于和我交代很多事,比如这种婚前检查才会做的事。”
“我只是觉得……”
游鸿钰帮他免开尊口,“嗯嗯,我来帮你说,你只觉得什么都要对我坦陈。”
在邱叙面部要紧绷之际,她淡淡笑笑,“谢谢你愿意和我说。”
当她说完这话,她就看到他面部放松。
她终于变得温柔而亲切,“今天是因为结扎的事,才和我提到这件事?”言辞却一点不关切。
因为她觉得邱叙也没病入膏肓,那时,对一个病人非常温柔,才是病人真正需要的。
说完以后,她果然看到邱叙整个人没那么抽离。
“不是,结扎完还可以接回去。”他淡声说,看着她时又补充一句,“我不会那么做的。”说完以后,才说,“结扎只是因为避孕药很伤你身体,我不喜欢避孕套。”
他很少会重复说什么,这话她已经听过一遍了,他还要再说一遍。
游鸿钰的眼珠在他脸上扫了几秒,“一个秘密换一个秘密,”她忽然笑起来,“你想听我自己对生育的态度吗?”讨论那比谋杀还坏的生育。
“我很小就讨厌生小孩了,在你跑去北京上海的医院找专家的时候,我在思考父母为什么要生下我。”
她感到有些好笑,就是纯粹觉得好笑,在邱叙这种从不会思考死亡的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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