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夜里乍现的灯光,像在黑暗中晕成一道悠远光廊。
艾伦站在黑暗最底处,两眼空洞地看着门口衝进的人。突如其来的强光针刺得他瞳孔一阵紧缩。但他始终仍正面光源,神色似醒而未醒。
一见瘫倒在血泊中的米兰达,乍进门的布兰登便扔掉手电筒衝了上去。他猛地一拳揍在艾伦的腹部,嘴里似乎叫吼些什么,旋即又被其他警员拉开。
他手里有枪,你不想活了是不?隐约间,艾伦听见有人厉声喊道。但他无暇顾及这些。刚受了那么大劲力的一拳,他疼得蜷缩在地。一股酸水随之涌上,致使他扬起头时,眼里还蒙着一层水气。
即便如此,他还是精准定位在门口那道熟悉身影。
「你来了,布兰登。」艾伦摀着腹部,平静地说。「别担忧,这是最后一个了,一切终将平息。」他说,素净面容掛着温煦微笑,像是沐浴着极大喜乐。
「为什么?」布兰登问。他看着生死未卜的米兰达。「你杀了她,为了从中得到喜悦?」他垂首问道,声线有些嘶哑,像是压抑极为猛烈的情绪。
当然,布兰登很清楚自己问了个愚蠢问题。也晓得在这一紧要关头,自己应当盯着艾伦、警觉他的一切举动。但布兰登实在不敢直视那双眼,他唯恐在那双早已浑浊变质的眼里,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
艾伦惊讶地看他。「你说,我杀了她?」他扬起眉毛,似乎也意外布兰登有此一问。「可就如你所见,我始终站在这里。是她亲手割破自己的动脉,不是么?」他说。一派置身事外的旁观者模样,彷彿周遭混乱皆与他无关。
「你使用迷幻剂,进行催眠诱导,这种行为已经构成加工自杀。」布兰登依旧木然。「你杀人了,艾瑞克。」
「这是她的决定,我只是给了她选择。执行与否,完全取决于她。」艾瑞克微笑着说:「况且,我想你大可不必忧心。神向来慈爱,即便米兰达铸造再大过错,待她步上审判台,神将亲身清点一切。罪刑将赎,她便能终得宽恕。」
听着艾瑞克极度主观的宗教论点,以及歪解事实的病态言论,布兰登不禁握紧垂在身侧的拳头,「好,就是不算这起。那西蒙呢?还有你那倒楣父亲,他们都是你亲手杀的。难道你就不必赎罪?……艾瑞克,你我都不是神,如果你只是想处决有罪之人,应当该交由司法处办。」
他佯装镇定地说,努力不让艾瑞克察觉自己的恐慌,并且尽量放缓语调。即便先前也遭遇过许多生死交关的时刻,布兰登却从未如今次这般惧怖。
看着眼前的傢伙,他感觉站在那处的人不是艾伦,也不是艾瑞克,而是一团被浑沌操控的疯狂灵魂。
但他必须顶住,为了生死未卜的米兰达,也为了光明的前程,他都必须奋此一搏。而目前最糟的是,由于方便地毯式搜索,他们的警力已被分散,轮到这一线恰好只他一人。虽然已经请求救援,但距离其他人收信后到来的时间,起码也得十分鐘。
而事情总是有利有弊。布兰登必须承认:艾瑞克是个聪明的罪犯,以往那些案件总是犯得不落痕跡,即便是捉住人了,未来也很难确切定罪。所以,若想破获此案、进而达到復职,他就必须虎嘴拔毛。而现在,就是个大好机会。
他的口袋里有支录音笔,所以在支援抵达前,他将极尽所能地套话。若能有幸得到艾瑞克的犯案证词,这将成为最有力的呈堂证供。当然,若逮捕艾瑞克的同时,米兰达还能一息尚存就更好了。拯救人质的漂亮备註,将使他的復职报告更显说服力!
「哦,司法!」另一方,听着布兰登的话语,艾瑞克突然夸张地笑起来。「我的天,听听这美妙的词汇。若是寻求司法有用,我又何必这番瞎忙?再说了,尊敬的戴维斯先生,若你打算因此将米兰达的命算我头上,那请别忘记还有先前的其馀人。譬如乔安娜、捷尔森、佩蒂、布尔,他们也皆在我『牵引』下走向正确道路……」
话说至此,艾瑞克又口吻一转,突然变得狠戾。「还有,少提起约翰温斯顿那杂碎,他那叫死有馀辜!」
「你恨他,为什么?」布兰登问。看见艾瑞克提起约翰时的乍变神色,布兰登明白这将成为破解这场僵局的重要突破口。所以他将刻意挑起艾瑞克的愤怒情绪。一旦他激动失控,便容易出现破绽,自己方能趁虚而入。
而至于约翰温斯顿的身分,其实早在抵镇之前,为更有效理解艾瑞克的犯罪心理,布兰登早让中央警司查过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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