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上）(2/2)

我叫了几声，嗓就沙哑了，一气，想要再喊，却发不声音了。因为唐家祥遮住了脸，又开始哭泣。他第一声哭泣就把我的心撞碎了，连带咙也像被绞碎，整个人都无助得快要散开了。你实在威猛，厨房里的名牌蔬果理都没这么大。

这个白日是科技菁英、夜晚不是酒醉就是飆车的小，脑袋里不知装甚么，发起癲来真是非同小可。我挥着手大叫：「你快给……快爬回来，坐在那么的地方很好玩吗？你在练功吗？」急之差「给老爬回来」，为了避免文质彬彬又很尊重他父亲的唐家祥爬回来后跟我吵架，是改。

──我们一也不远，只不知为何我就是走不到，摸不到你。这离谱到极的咫尺天涯，本就是世和间嘛。

你等我好不好，不要再哭了，求求你别哭了，你这个平时不哭的人一哭起来看得人心里很痛你知么，等我一，等我找到一条过去陪你的路。你静来泪，我就到了，你别哭。

接着荒野没了，荒野里明媚的天光也没了，我依稀看见唐家祥坐在另一个也不怎么闹兴旺的地方，一块山石上，像发誓一般对着空气说话：「因为从前我太少陪你喝酒，从今天起，每年的这一天，我都陪你喝一日一夜的酒。」

于是我只能站在那里，远远听着他一声又一声地哀伤唤我的名字。阿文，ariel，曾兆文，还有一些我听不所以然的名号，就像自己唤他的方式一样，然而我知那是在叫我。他叫得这么迫切，我怎么能不过去，可是……看起来几步路的距离怎么就是走不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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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急了，被他将近乾涸的啜泣声打得心都了，你到底躲起来哭了多久啊。我叫：「frederick你给我过来！」一边又追上去。

我当然怪你，我怪你一个人躲在这里哭也不跟我说，怪你怎么让我碰不到。我又赶上几步，伸手再次落空，我俩竟就这样，在宽广到像时间一样永恆的荒野里，没有座标地隔着固定的距离漂移。

一想到此，我的有甚么顿了一顿，忽然恐慌起来：如果自己这真是死了怎么办。在那一瞬间我想到的不是未完成的梦想，仅仅是厌恶这隔阂令自己到不了他前，唯有看着他哭而无能为力。难往后我永远只能看着你伤心，却安不了你吗？一个人先死真是糟透了，这一切烂透了，你不要哭呀，等我想法重活一趟。

……死酒鬼，要喝酒你来我餐厅喝就好了，啤酒像自来一样源源供应，喝到你饱喝到你掛，你那张vip酒兑换券也还没有实现呢，跑上这荒山野岭来甚么！我不清楚自己在何地，只急匆匆又要赶上去，听见唐家祥苦笑一声：「你要讲甚么废话、无聊话，儘来找我讲。从前我老是不让你囉嗦，现在想听都听不见……总之今天我哪里也不去，陪着你到半夜，你甚么时间光临，我都迎。」

啊？」

谢天谢地，到这里我醒了。虽然是个无神论者，我发誓我醒来时真的吐了谢天谢地四个字，好像电视剧里的愚夫愚妇。为了不要继续「愚」去，我便喝了凉茶。凉茶令忽冷忽的平稳了些，我倚着枕，坐在牀上。最先的那场梦半痕跡也未留，唯一留的，是梦里无法安至之人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