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梦里,还是那年菜市行刑,掉来的脑袋骨碌碌地到脚边,展现死不瞑目的模样,有时候是家人,有时候是颜澄,有时候是他自己。
当谢燕鸿满冷汗地醒来时,总是后半夜,日前黑沉沉的天上挂着疏星几,火堆已经快灭了,灰烬里只有一闪烁的火星。宁睡在他旁边不远,脑后枕着刀,双手叠放在腹,呼平稳。
他从噩梦里醒来,心悸不安,呼急促,怎么也睡不着,翻了两,居然把宁惊醒了。
“怎么了......”宁鼻音重,声音沙哑,带着睡意。
听到他的声音,觉得心安了不少。这些天,他已经习惯着跟随在宁后,他说怎么走就怎么走,他说了几时停就几时停。他不想多想,也不需要多想,只要跟着走就行了,就像将要溺死之人抱最后一截浮木。
谢燕鸿犹豫着挪了挪,往宁那边靠,小声说:“我睡不着。”
宁其实是困的,连日赶路,即便是他也有吃不消,但他还是撑着困意,睁开,看向谢燕鸿。只见谢燕鸿面朝他侧躺着,瞳仁黑如漆,又好像小甲虫漆黑的壳,映着一星光。
“嗯。”宁困倦地应了一声。
谢燕鸿又往他那儿挪了挪,问:“你能不能念两句诗给我听?”
“......”宁问,“念什么?”
“夫天地者,万之逆旅......”
宁接:“光者,百代之过客也。”
“你会啊,”谢燕鸿声音柔轻细,生怕惊醒了沉沉夜,“那你......能不能把手,放在我上......”
宁动了动,的秋草发窸窸窣窣的声响。
过了一会儿,谢燕鸿觉得一,那是宁燥而温的手。他不自觉地往上轻轻了宁的掌心,满足地合上双。
“夫天地者,万之逆旅,光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如梦,为几何......”
宁沉厚的声音掺了的睡意,渐渐低去,而谢燕鸿也如愿睡,一夜酣沉。
第二日一早,大事不好。
“不见了!不见了!”谢燕鸿慌张地喊。
宁正抱着柴火归来,问:“什么不见了?”
谢燕鸿一个鲤鱼打起来,弯着腰四查看,边找边说:“包袱,包袱不见了!”
那个包袱中装着他们的金银细,几乎算是全家当了。谢燕鸿在四找,宁放柴火,蹲,手轻轻地拨开泛黄的秋草,凝神细看,地上有一些轻得几乎难以辨认的足迹,一路往树林中去。
宁站起来,说:“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