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曼听得新奇:“没想到我们家的二小姐竟然有这样伟大的情怀,可敬可叹。”
谢长钰却握住她的手道:“我不是与你说笑,真都是我的真心话。长曼,我一直痛恨生为女子,不能像古往今来的那些英雄一样成就一番事业。可最近我想明白了,即便是女子,也可以有信仰,也可以为了自己的信仰放弃所有,甚至是生命。”
谢长曼怔怔听着,身边女子瘦弱娇小,黑黑的眸子中似是燃着两团火,令她心惊。她竟是从未了解过自己的二姐,虽然共同生活在一方屋檐下,两人却不曾了解过彼此的内心。
对于谢长钰的这番奇特论述,谢长曼有些敬佩。生在乱世,像他们这种人家的子女,每个人选择的路都不相同,大哥为了党国的事业东奔西走;二哥为了一个女人可以与兄弟反目;三哥沉迷书画,固步自封,不愿去想明天;四哥纸醉金迷,逍遥一日是一日。
在谢长曼看来,自己这些哥哥们的觉悟却都不如谢长钰一介女流,真是令人唏嘘。
大洋彼岸的谢长安收到电报,一笑置之,并不回复。谢家又连续发了好几封电报过去,均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
大夫人让谢老爷想想办法。谢源冷哼道:“自从他搬出谢府,就跟我没了关系,别说他去了英吉利,就是下了十八层地狱,也休想让我为他动容分毫。”
大夫人听他说的绝情,激起心中酸楚,垂泪不已。
苏慕北常去谢府走动,想知晓谢长安是否有信回来。后来总觉得下人们看自己目光有异,心中气闷,便不再过去。
其时爱新觉罗溥仪早已宣布退位,不久后孙中山辞职,临时参议院选袁世凯任临时大总统,迁都北平,北洋政府的统治拉开序幕。
苏慕北整日凄惶,倒也迎合了北平城中多数人的心境。苏慕北心中苦水每晚倒将出来,把自己折麽地夜不能寐,半夜披衣起身,坐在桌旁给谢长安写信。信中满是讨伐之语,引古论今,将那负心薄幸的人儿口诛笔伐。十几封信飘飘摇摇飞去英吉利,并不见回应。苏慕北不死心,陆续又写了十来封,语气愈加尖酸刻薄。
明明是春和日丽,日子却过的凄风苦雨。苏慕北晚上咬着被角,抽噎哭泣,第二日醒来,枕头常湿了大半。心中难过之至,最痛苦的时候恨不能把心抠出来,苏慕北忍受不了,只好靠身体上的疼痛来缓解,指甲深深陷入手臂,掐出道道血痕。
不消半月,已落得形销骨立,两颊深陷。苏慕北在镜中看到如同骷髅般的自己,顾影自怜,擦干净眼泪,咬牙出门。
阳光刺目,落在身上,有恍如隔世之感。苏慕北到了周苗苗家里,想找朋友诉苦。周苗苗正因政界要人的倒台苦恼,哪里有心情去理会苏慕北。别墅因为被典当出去,总有人上下走动,轻点财务。苏慕北刚开口,就被周苗苗冷冷顶了回去:“如今这世道,每人活着都不容易,我尤其不易,难道还指望我帮你分担那些愁苦?”
苏慕北悻悻离去,不敢回九条那座坟墓似的屋子,就让h包车车夫拉着自己去找郑嘉。苏慕北到时,郑嘉正依偎在一个男人怀里,穿着略显暴露的旗袍,胸前雪白,深深一道沟壑。那男人的目光就黏在那片雪白上。
郑嘉看到苏慕北,红唇微g,道:“这世间最可怜的不是天桥底下的流浪汉,也不是沿路乞讨的小狗,而是被男人抛弃的女人。啧啧,真是惨,若是我,就宁可死了,也不要落得那个下场。”
她声音很大,虽然是说给周围朋友的,却故意让苏慕北听到。苏慕北脸上一红,心中气恼,却怕她再出言讽刺,让自己难堪,让车夫不要停,继续往前走。
h包车在街上漫无目的跑着,苏慕北不知要去哪里,眼中落下泪来。这时才知道自己平日结交的那些酒肉朋友,根本不会理解自己的处境,他们只会落井下石。
那些人崇拜金钱名利豪权,却不会同情一个普通人,对他们而言,朋友可以一起享乐,大难来时,却又可以相互指摘。把自己的伤口暴露在这些人眼里,只会招来嘲笑和奚落。
苏慕北觉得孤苦无依,咬了咬唇,让车夫回了九条。
北平是无法待下去了。九条的房子静悄悄的,古色古香的摆射在夜色中都带着一种莫名的隐晦,苏慕北深怕自己一个人呆着,脑海中纷乱的思绪不受控制,发疯是迟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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