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不曾忘记,只不过我真以为自己全忘了。
前往海边的路上,我一点顾忌也没有地揽着唐家祥的腰。起初尚在市区,每到一个红灯路口我便凑近他唤:「唐唐唐,家家家,祥祥祥祥──」他总不答话,敷衍似地侧一下头。我便求他:「要跟我说甚么秘密?先说一点,说一点点就好。」然后抱得更紧。
我看到一些车辆里的驾驶盯着我俩瞧,一辆午夜巴士里的乘客嘻笑着对我俩指指点点。唐家祥和我谁也没有因此拘束,唐家祥只一逕答道:「乖,快到了,看看风景,不要妨碍我骑车。」有几次他将手垂到腰际,在我手上用力握一下。皮手套贴上我的手背,在夏夜里一次又一次带来沁凉。
何必在意他们怎么看?出城前最后一个略嫌壅堵的路段,我猛敲唐家祥的头盔:「有人在吗?开门开门!」他莫名其妙,从后视镜瞄我几眼。摘下头盔的我仍不依不饶地敲,将他的头盔一阵乱推。唐家祥额前的头发掛了下来,无奈只有脱下头盔拨发。
我抓到机会,掐住他下巴,定位,不许动,接着伸长脖子,在他左颊上用力一吻,扬起下巴,朝后视镜现出胜者表情。
前后左右为塞车所苦的驾驶们找到了乐子,纷纷投以期待下文的目光。我微笑看看四周,改由右边进袭,又是一吻。
唐家祥侧过身子看着我。姿势所限,看起来很像在白眼瞪我。我说:「你敢不敢再转过来一点?」
唐家祥并无不悦,只是四面八方的车灯映得他脸颊有些潮红。不至于被我亲两口就过敏吧,我这么棘手吗。他问:「你在干甚么?」
「你有种便转过来一点。」
唐家祥很镇定地道:「算我没种。」
我忍不住大笑,你这张面皮甚么时候变得这么厚?他在我大腿上拍了一记:「跟你在一起久了,害我变成这样。」
我不去追究「在一起」的错误定义,说:「好,算我错。你转过来,我向你赔罪。你看前面有些车开始前进了,快没有时间了。」
唐家祥不知是出于好奇,还是刻意让我得偿所愿,他低头想了一下,说:「好吧!」一手扶着头盔,架在手把上,回过身体,那样子有几分像是八十年代老土电视广告的拉风骑士。我捉着他下巴,将他的脸拉近,三厘米、一厘米、一毫米、零点五毫米……抵达目标!我在他唇上印了长达五秒的吻。
左后方一辆私家车内爆出欢呼声,后视镜映出车内四名喜孜孜看戏的青年男女。右方一辆刚刚骑到身畔的摩托车却有迥异反应,骑车的大学生模样小伙子在头盔里皱起了上半张脸,下半张脸我看不见,不过,单凭上半部,也觉得他好像被人强迫餵食了甚么反胃物品。
我没敢太过份,啜住了唐家祥的嘴唇,却并未试图闯关。其实……是有的,舌尖嚐到了他唇上一点嘴唇皮的味道,甜甜的。这段日子他少吃我的料理,却吃着谁人煮给他的温馨菜色,这么甘甜?我将那甜味抿在嘴里,还觉不够,又来回舔了一遍,确定再无遗漏。
──像是孩提时难得吃到一次甜饼,捨不得一口咬下,先将表面的糖霜舔起,含在嘴里享受片刻。那是盛大的嘉年华,是每一次都可能为最后一次的梦想成真。虽然饼乾的酥脆口感很棒,奶油的醇厚很棒,可是,糖霜才是最开端也最难取代的悸动呀,接触之前总是如临深渊,战战兢兢,不断自问,这怎么会是真的?舌尖一旦舔到那香甜,饼乾就是我的了,谁也夺不走了。
谁也夺不走了。那样多好。
我偷偷睁开眼睛,另一辆货车里的两名中年汉子以白日见鬼的神情朝这儿望。对他们来说,凌晨目击同性接吻,和白日见鬼,不知哪个更可怕些。唐家祥却闭着眼,彷彿我没有强吻他,彷彿我俩早已习惯当街亲密。
我垂眼看着他深黑色的睫毛,以及眼皮上明显的一道摺痕,慢慢离开了他的唇。
然后我挺直身体,举起头盔当作礼帽,展开笑容,向四周车辆行了一个不三不四的脱帽礼。鼓掌也好,鄙视也罢,瞠目结舌亦无妨,感谢你们这么多位替我见证这革命性的强吻!我穿上头盔,把我刚才的疑问说了出来。
被佔了便宜的唐家祥忙着系头盔,双眼注视前方交通状况,不理我。先头两辆车动了,我们的前一辆车也开了
本章尚未读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