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4/4)

“是吗？我觉得他只是换了个不同的方法。”王吉也在看，但他关注到的是将陵园包裹其中的夯土外墙，“五陵原上的帝陵，墙都是四方形制，这里却不是。你看来了吗？这是安城的形状。”

“这……还真是。”龚遂看了一周，惊讶地承认，“不过礼制里没有写过不得模仿都城样式，所以这也算不上是罪名。”

“很多时候人们并不需要罪名，只是要一个疑。”王吉说完自己又摇摇，“其实这倒不是我关心的问题，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只是想，原本以为他对安城是毫无留恋的。”

“小王爷确实不在乎安。也许，他只是想记录往事。”

孙钟见他们两人走得缓慢，走回来说：“怎么一儿动静也没有？寻常葬礼不说拉弹唱，挽歌、祝祭总是要有的，这儿好像没有声音也没有人。”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龚遂说：“这位侯爷行事，每次都和他人不一样，我们也不用瞎琢磨。你看那座封土堆后面，有香烟冒起，我们先过去看看。”

沿路转过陵园里最的土堆，在另一座小庙前，他们终于找到了刘贺。他一个人站在烧香弥漫的青烟里，四周看不见妻儿和其他亲属，也没有太史、太祝，只有他和面前停着的一只棺木。

龚遂、王吉虽然都与刘贺有秘密的书信来往，但要说见面，这是十五年来的第一次。

这一瞬间，两人忽然都有踟蹰，倒是孙钟大踏步走了过去，先向刘贺行礼，然后取了香在炉里燃，对棺木跪拜了一番。他不会复杂的祝祷词，说了两句便罢了，余时间都只是闷声完成。倒是在完香之后，他折返回来把一包袱甜瓜提过去，说：“小公生前最喜吃我的瓜，这些都给他了，以后每年仲夏，我都来。”

包袱落地张开，几颗饱满圆的大瓜，看见它们，刘贺好像才如梦初醒，先是对孙钟，然后看向龚遂、王吉。烈日之，他显得胖了一些，反倒不再像从前那般女相，加上本就大的材，变成了从前在昌邑国常见的男青年的模样。

他的声音倒是没有变化，清清朗朗：“龚老，王老，你们过来吧。”

两人过去，意识便要取香，刘贺却摆摆手，说：“先和我一起把这些瓜烧了。去年夏天，充国还抱着瓜睡觉呢，说这样凉快。”

庙前的香炉本就是个庞大的石炉，四个人清掉残余的烛香灰，捡了木料，直接在里面燃起大火，将甜瓜一个个丢去。瓜被大火烧得爆开，发啪啪的声响，四个人的额上都淋漓汗。

后来刘贺还是没有叫祭官，只是把几名儿女喊来，和龚遂、王吉、孙钟几个人一起扶着灵墓。祝词和挽歌他都烂熟于心，自己领念完了，没有假手于人。在墓之前，最后的时间里，刘贺再次推开了棺盖，将尸上裹着的丝绸掖一掖，又在上面放了一只玲珑小巧的青铜山羊、一只更小的铜野猪、一只四足有的青铜小老虎。

刘充国经常拿一小红绳牵着铜老虎骨碌骨碌跑，刘贺常说，因为有了这么个玩，充国学走、学跑都比别人要早半年。他还说，小时候自己因为疾没怎么跑过，现在好像全让这小跑完了，也不住。

没想到这么有活力的小孩，离去的时候也倏忽如风。

墓仪式简短平静，与刘贺十多年前的重视和靡费大相径。龚遂王吉两人心里都觉得奇怪，又想，毕竟十五年过去了，每个人都会发生改变。

棺木在地里安置完成后，墓和大门还没有封闭，刘贺将其他人再次送了去，将一只漆箱推到龚遂三人的面前。箱里沉甸甸的，全是木简，新旧不一，跨越多年岁月、各地沧桑。龚遂很快认了来：“小王爷，这都是你写的《筑墓赋》。”